返回第253章 浊则善淤,激则善回  万历明君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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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一章 目录 下一页 简介

    第253章 浊则善淤,激则善回 (第1/3页)

    有的东西想上天,有的东西要落地,但无论怎么说,都还没有到由他去的时候。

    换个说法,叫悬而未决。

    就像皇帝突如其来对徐州水次仓的视察,不知何所起,不知何所终,只能翘首张望云龙山,盼着皇帝赶紧起驾,继续南巡。

    但这种悬而未决的状态,往往令人倍感煎熬。

    盘桓不去的皇帝,甚至已经影响到地方主官正常办差了。

    都水司中河分司衙门,这几日的气氛就与往日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本朝运河分四段管辖,汇通、北、中、南四大河道,各设都水司郎中,徐州一带的河道,便是由中河都水司郎中李民庆管辖。

    因为中河分司坐落在吕梁洪——所谓洪,大概便是河道流经之结节,山岩巨石,缩减流量;地势险要,阻塞水势——靠山背阴的缘故,水司衙署透风透水,唯独有些不透光。

    午时的日光穿过棂花窗格,落在大堂内东窗下的紫檀公案上。

    案上的文书积得老高,正好挡住了伏案休憩的中河郎中沐浴日暖。

    前来取送文书的幕僚显然是李郎中多年心腹,见得此状,默默摇了摇头。

    幕僚快步上前,将堆积成山的文书抱到一旁:“东家午睡不妨留在饭后,早上还是得见见光。”

    “可别像像吴知州一般,还不到五十,便眼生飞蚊了。”

    文书搬开,好歹是让白日补觉的都水司郎中李民庆显了形。

    其人约莫四十出头,身形短小精干,两鬓染霜,额间三道竖纹深如刀刻,华贵的羊绒毯随意披在肩上,隐约露出里面缝缝补补的官服。

    李民庆正睡着,此刻突然见光,还有些不适应,下意识别过头用手挡了挡,羊绒毯溜肩掉在了地上。

    见是心腹幕僚,他醒过神来,迫切问道:“回来了?今日皇帝视察水次仓,可有出什么纰漏?”

    幕僚弯腰捡起羊绒毯,小心折好,放回屉子里。

    确认四下无人,他这才走到李民庆近前,压低声音回道:“皇帝一早就回云龙山了,只留下几位御史做样子,方才也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天衣无缝!”

    李民庆心中块垒落地,不由松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皇帝前日说要视察水次仓,当真是平地起惊雷,尤其沛县那边又传来消息,一会说什么文盟同情,一会说什么报社探究,甚至还有密宗大和尚过问。

    吓得李民庆真以为有人把徐州这摊事捅到了皇帝面前,吓得是惶惶不可终日。

    还好……只是雷声大雨点小。

    幕僚说完东家最关切的事后,还不忘汇报细枝末节:“不过,吴知州说,腾挪的粮草现在还不能轻易归还。”

    “皇帝这几天估计就走了,为防后至徐州的御史捧皇帝臭脚,又来复查,吴知州让咱们体贴一二,再勾兑两三日。”

    幕僚一边说着,一边偷偷打量东家的脸色。

    徐州知州吴之鹏的作派,本地官场没人不清楚,贪婪无度,吃下去的好处从来不肯往回吐。

    再加上州衙的窟窿也不小,这笔借出去的粮食,只怕是肉包子打狗,有去无回。

    李民庆对此心知肚明,大摇其头。

    吴之鹏前两天还一副哭爹告奶的模样,现在就占起水司衙门的便宜来了。

    简直官德败坏!

    不过,或是躲过一劫的缘故,李民庆现在心态轻松了不少。

    他也懒得与吴之鹏计较,只调侃了一句:“下次去吴知州府上时,得多拿几颗琪南珠,多顺几幅字画走。”

    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,不忘顺手整理身上打满补丁的官袍。

    话虽如此,负责办脏活的幕僚却显得有些担忧。

    他思忖片刻,提醒道:“东家若是想卖这个人情,只怕还需慎重。”

    “水司粮不比漕粮充盈,咱们借出去的粮,腾挪了几乎徐州河工役夫一半的口粮。”

    “虽然算不上几个钱,但也凭空变不出粮食来……”

    作为门客,查漏补缺是分内之事。

    钱只是小事,甚至未必抵得上都水司上下一顿饭钱。

    孝宗以来,河工衙门每年霜降以后,为庆祝成功度过秋汛,便要连着三个月大摆筵席。

    每天自辰时开席,吃到入夜,光是柳木牙签,便要耗费“数百千钱”;海参、鱼翅这些食材“更及万矣”。

    不仅花费数万金,到苏州请名优唱戏,风雅字画也不能少,“各贾云集,书画玩好无不具备”——若不是赶上活动,李贵妃岂能在道旁就随意遇到售卖字画之辈?

    但钱归钱,粮归粮,衙门同僚是不差钱,河堤上的役夫就惨了。

    当然,幕僚也不是怕役夫饿死,就怕这些泥腿子不识好歹,聚集闹事,恶意讨薪,惊扰了上官。

    李民庆闻言,耸着鼻子轻蔑一笑。

    他为官多年,对这种事情,早已有了成熟的应对经验。

    “此事易耳!”

    李民庆大手一挥,自信道:“这样,你稍后去给下面传达一个口号,要求每个河堤、工地的役夫都要耳熟能详。”

    “就说,都水司上下,为支持万历新政……”

    “日省一斤粮!”

    “国朝大局在上,谁要是敢为了区区一口饭聚众闹事,谁就是反对新政,就是造反!”

    幕僚听着这番话,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后了。

    他竖着大拇指,啧啧称奇:“高!实在是高!”

    什么叫传达?

    就是咱们李郎中也只是领悟了精神,才有此要求。

    至于谁有这么高的站位,那就由着贱民们自己想了,要是能想通的话,挨饿的时候说不得还会挺起胸膛哩!

    李民庆昂了昂下巴,对自己的巧思也是格外满意。

    他意犹未尽地砸巴嘴道:“就饿他们这一阵,等下次销完账,本官给他们多吃几顿肉,必让他们感恩戴德!”

    饿饿役夫只是平账的小道,李郎中着实不屑一顾。

    真要想销账,还是得来一场黄泛。

    本朝自太祖以后,便不会因天灾而追责小官小吏了,至多贬谪督抚,可谓无伤销账。

    譬如隆庆四年,黄河咆哮,侵夺运河,八百粮船只前赴后继,“30万石漕粮”一朝倾覆,与漏洞百出的账目一齐落得个白茫茫,真干净。

    甚至此后的隆庆五年黄河大势下雎宁口,万历二年河决于砀(dang)山,万历五年黄河再决桃源崔镇……倾没漕粮不知凡几。

    再遇到这些好事,他李郎中难道还能舍不得分役夫一口肉吃?

    幕僚听得这话,也是想起这段快活时日,舔着舌头回味道:“可惜这三年风平浪静,还是翁老总督当年修的河堤会体贴人。”

    翁大立多好的人。

    治水赚了钱给下属一起分,判错了案也愿意跟皇帝顶上,一身官官相护的优良品德,怎么就被皇帝砍了呢?

    相较之下潘季驯这厮就差多了,不通人情也就罢了,还整天搞水泥这种奇技巧淫来败坏祖宗成法,就是不知走了谁的门路,这些年竟然步步高升。

    真是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!

    李民庆思绪也跟着发散,摇摇晃晃坐回太师椅上:“无妨,饭都吃不饱的河工,修出来的堤坝又能撑多久?”

    “咱们且等着销账便是。”

    说完这句,李民庆也无别的言语。

    他随手取了一纸公文覆在脸上,再度补起瞌睡来。

    不多时,这间透风透气不透光的签押大堂内,渐渐响起了轻微的鼾声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大梦谁先觉。

    李民庆们应付完皇帝的视察,好歹松下了紧绷的心弦,整日无事之下,便补起了前几天辗转反侧欠下的瞌睡。

    衙署睡完回家睡,迷迷糊糊就睡到月望这一天。

    众所周知,好日子往往带来好运。

    李民庆刚一醒来,就听到一个好消息,瞬间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“什么?皇帝要起驾去扬州了?”

    李民庆叫停了替自己更衣的小妾,一大口漱口水吐在了盥洗盆里。

    徐州兵备道副使常三省,大马金刀坐在李民庆的卧房中,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。

    他看着李民庆小妾离去的背影,啧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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