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八章 出殡,难掩伤悲 (第2/3页)
头,轮流守灵的孝子孝女都一一还礼。船夫贾永路引着裘环前来吊唁,把腋下夹着的两捆黄烟纸给了来燕,把裘环扶到灵柩前,十分虔诚地行了鞠躬礼。裘环双手拄棍伫立灵前,微风时而拂起耳鬓几缕霜发,念叨:“好人哪,好人哪,听说你回来土葬,我说啥也得来送送你。我虽然啥也看不见了,可你对我的好我心里还真真的记着呢。”说着,拭了拭潮湿的眼角,来燕忙上前把她扶进屋内。
时近中午,梁石头和金玲出现在大门口,一前一后直奔灵棚,闻大呱嗒赶紧扯了两条孝布给他们扎腰上。看见棺材的一瞬间,梁石头心被揪得阵阵发紧,头脑中闪过奶奶往日的许多形象,听见唢呐吹响一曲《哭天皇》,眼泪簌簌落下,身子一软,一下跪在垫子上。金玲随丈夫一同下跪,磕了三个头,见丈夫梆梆梆磕头如鸡捣米一般,骇得她一把抱住。梁石头撕心裂肺地嚎啕:“奶呀——奶呀——”将头触在地上,直起腰喊叫一声,又把头触在地上。
听见这非常具有穿透力的哀嚎,让在场的许多亲友都为之动容。黄香芪说:“这石头跟他奶奶真连心哪,听他哭丧我都受不了了。”闻大呱嗒也说:“啊妈呀,快搀起来吧!别哭坏了这孩子。”刚要去搀扶,孟令春擦擦眼泪,说道:“让我姑爷儿哭几声吧,以后再想哭奶奶也没机会了。”听见这话,梁石头悲又难禁,眼泪如决堤之水奔涌而下,哭喊着:“奶呀——奶呀——”
见他哭的一塌糊涂,围观的人被深深感染,几个亲戚跟着落泪。又一阵哀乐过后,姚老美这才让艾育花和闻大呱嗒把这小两口搀起来。梁石头和金玲缓缓往院外走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,泪眼中有万般的不舍与无奈。
霜降尚未来临,气温已经下降,单薄的衣服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寒凉。一早,姚老美提示孝子们烧开门纸,回屋又嚷嚷起来:“先生给摘的出灵日子是阴历九月十二,看看直近亲属还有没有需要报丧的,要通知都抓紧啊。”黄士魁问爹:“用不用通知小玉?”老憨阴沉着脸说:“小玉在三姓城师范校教学那么忙,来回折腾个啥,别耽误课了。顶子请假先回来好几天了,抓紧让他回去上班,家里孩子小也需要帮媳妇照顾。还有,石头也不用来了,他来了只能给我添懊糟。”听了这话,众人互相寻看,不知道老憨为啥剥夺了石头参加丧事的权利。
黄士魁还是忍不住询问:“爹,石头咋惹你生气了,到底咋回事儿呀?”老憨赌气道:“哪有像他这样的孙子,还说她奶是寻短了,难不成是谁给气受了?还是谁逼她喝药了?小瘪犊子,净给我上眼药!”三喜子劝说:“你看你,跟孩子生啥气。”
黄士魁料定是昨晚借宿在自家的叔辈妹子传了闲话,他扫了一眼黄香兰黄香芪,尽量把语气放平和:“爹是听谁传闲话了吧!石头想念奶奶忧伤过渡,不过是做梦说了胡话。”艾育梅进一步解释说,“再说石头也不是那么说的呀,就是以奶奶口吻说自己能活八十四,怎么就成了寻了短呢?当晚香兰香芪都在场,是怎么个情形都能说清楚。”黄香兰忙敷衍道:“是老婶她给二孙子托梦了。”黄香芪细说道:“昨半夜我们刚睡下不久,就听石头在北炕吩哧,我就问你咋的啦,憋屈啥呀,小石头不说话,还在那儿抽搭,我说你心里有啥委屈你就说。终于说话了,可声音却变了,很像是老婶的声音,说我能活八十四呀。我说能活八十四你凭啥不活呀,既然已经想不开了,就说明你到寿路了,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。我知道你喜欢你二孙子,喜欢喜欢就得了,就别来磨人了。然后小石头就醒过来了,出了一身冷汗,一问刚才说的话他却不记得,只说梦见奶奶了。”
学说到这儿,侧头问香兰,“姐呀,你是咋学说的呀?”黄香兰忙分辩:“我跟你说的差不多,我也没说啥呀!”“这事儿就是误会,都别再理论了。”黄三怪劝说黄士魁,“大哥,老叔他误会了石头,发了脾气,主要是他现在心情不好,做小辈的多担待些。虽说石头说的梦话,但也让人嗔心。既然老叔发话了,那就别让石头来了。”黄士魁摇摇头叹息一声就再无二话。
晚上回家,艾育梅刚摘下孝帽子就对石头说:“今天你爷发脾气了,因为你做梦说能活八十四被人传了闲话,把奶奶寻短的说法安在了你头上。那老倔头子发狠话,不让你去灵棚了。”金玲说:“是谁嚼的舌根子,有的也说没的也说。”梁石头说:“我奶奶死的就是不正常,这话传出去让他们知道知道也好。”艾育梅猜测:“昨晚在咱家借宿的是香兰香芪,传闲话的肯定是她俩中的一个。”
黄士魁也摘下了孝帽,坐在炕沿上分析说:“通过我的观察,传闲话的一定是香兰。”艾育梅说:“这香兰嘴真不好,学说啥也好添枝加叶,她可能不是故意的,是觉得石头梦的奇怪,当故事学说了。不过通过这件事也让我看透了这老倔头子的内心,他对咱有气。”黄士魁点了一支烟,吸了两口:“他不让通知小玉回来,让顶子回去上班,又不让石头送葬,等于是把咱这股的孙子辈都排除在外了,这明摆着是老爷子找茬发邪火。我不争老人尸骨,我也不拿丧葬费用,这老爷子肯定不满意,那哥几个也肯定耿耿于怀。”梁石头说:“奶奶生前曾说,等她没有那天,这个家也就散了。看来,真按我奶的话来了。”艾育梅感慨说:“古语说的好,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!”
停灵第四天下午打墓,公冶山念完破土咒,让孝子先在月德方挖一锹土放在旁边留待三天圆坟用,另在四角各挖一锹土堆搁在一边留待下葬封棺用。六个侄男外甥都很卖力,挖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挖好墓穴。
太阳未落山之前开眼光,当四个亲友扯开一层布单遮住光亮时,七八个汉子移开了棺盖。公冶山用黄表纸卷固定遗体,又把死者生前喜欢的几件衣服放头上,公冶山让戴孝人来到灵前,向众人告知了需忌的属相,然后把开光的任务交给了长子。黄士魁拿着倒头饭中间的那个棍儿,在公冶山引领下用棉头蘸着白酒象征性地给母亲点画,跟随着先生唱着开光歌:
开眼光,观明堂;开鼻光,闻供香……
瞻仰遗容时,亲友们一边围绕灵柩缓缓走动一边把目光频频投向棺内。人们看见,杜春心无比安详地躺着,如同黄木雕刻的一件艺术品。香柳扶着棺壁刚哭嚎一声,就被顾小满和盘妮拽了起来。走完三圈,姚老美引导亡者的子女、亲属、晚辈等,按顺序跪在棺材前,七八个汉子上来一起用力,将棺盖抬起合严。
“现在煞扣!”公冶山主持封钉,告诉跪在灵前的所有戴孝人合龙口时如何喊躲钉,金小手手持用红布包了把柄的斧头开始钉钉,在左边封钉,孝子贤孙各自叫着亡者的称谓喊“往右躲钉”,在右边封钉,喊“往左躲钉”,最后一斧把寿钉钉在棺盖前右边,公冶山则把咽口钱栓在了寿钉上。姚老美又嚷嚷道:“孝子们准备准备,一会儿让仙儿领着去送浆水。”
送浆水也叫报庙,是停灵期间每次晚饭前到小庙送一遍浆水饭。送完最后一次浆水,只等天黑透时辞灵。夜幕低垂,气温骤降,单薄的衣裳被袭来的阵阵凉气打透了。黄士亮家院落灯火通明,临时改做厨房的下屋正在做菜,从敞开的房门往外冒着热气。
灵棚前,按照辈份大小,孝子贤孙和侄男侄女外男外女一排一排跪坐着,排满了院子。两侧站满围观的村民,唯恐错过精彩的一幕。姚老美浪唱一句:“锁呐一响,棺材一盖,亲戚朋友等上菜。捞忙的都听好喽,走菜——”
一听走菜,跪在灵前的戴孝人都端端正正坐好,准备方盘子从头顶经过时举起双手。声声哀乐中,方盘手托举着装了菜的方盘子从灵柩右侧走来,扭动腰身时故意将脚步放得很慢,围着跪迎的队伍走一圈回来,将菜放到供桌上。一次走菜一二三道不等,方盘子从头顶经过几次之后,顾小满和艾育梅小声说话。
“大嫂,总共几道菜?”
“二十四道。”
“咋走这么慢呢!”
“他们是故意的,忍着吧!”
“我腿都跪酸了,咋留这个习气!”
“别吱声了,再走几道菜就完事了。”
正在嘀咕,艾育花将一个棉垫子递给姐姐,艾育梅急忙放到了膝盖下。剩下来的几道菜走得更慢了,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道菜,上来的方盘手却换成了曲大浪。他一边缓缓地拧着夸张的秧歌步一边唱小曲,虽是《春哥上宫调》,可唱词儿却是《王二姐思夫》小调的开场道白:
一树梨花一树梅,梨花梅花紧相随,
犁花压在梅花上,压得梅花颤微微。
因为调子放得很慢,而且是用颤微微的哭腔唱的,听来让人感到有无限的悲凉。刚唱完,姚老美已经泪流满面,在跪迎的队伍周围绕行一圈,将菜放到供桌上,忽然将方盘子放到地上,跪下磕头,喊一声:“亲家母,大浪给你磕头啦!”这一声,如同点了炸药引子,一下将孝子贤孙们的悲哀掀向高潮。张呜哇和秦黑牛又猛然吹响唢呐,把悲情烘托到了极点。
辞完灵,人们还未散开,曲克穷晃着小矮个子走到灵柩前,点上一支香烟放到香碗里,又倒满了一小酒盅白酒。然后退三步,有板有眼地叨咕起来:“多亏您老恩典,我这媳妇等于白捡。相处了这么些年,你没对我另眼相看。我赶喜不顾脸面,就为脱离贫穷苦难。我这么拼命地干,就想证明给你们看。如今你撒手而去,我该向谁去显。明天你要去那边,这一去西南大路再也不复返。你老有灵听我念叨一番,好闯过那步步坎重重关。”接着就念诵起自己编的《过七关》导引词来:
□□□□□□□□(此处隐藏168字,出版时补齐)
念诵完,喊一声“妈,你老一路走好!”跪下磕了三个响头。众人听了,又议论起来。曲二秧说:“过去有《哭七关》,那是望乡关、饿鬼关、金鸡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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