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离乡的火车 (第1/3页)
“太爷爷,你是坐高铁离开老家的吗?”磊磊摆弄着他的玩具火车,随口问道。
磊磊视乎对我如何离开那个小村子比较感兴趣。
我被他逗笑了:“那时候啊,别说高铁,连绿皮火车都是稀罕物。太爷爷当年离开老家,坐的是那种烧煤的蒸汽火车,车头冒着浓烟,‘呜——哐当哐当——’声音大得吓人,跑得却比现在城市里的小汽车还慢。”
磊磊想象不出那画面,只是睁大了眼睛。
记忆的闸门,像是被这句话“砰”地一声撞开了。那些沉在心底多年的旧事,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气息的风,猛地扑面而来,瞬间淹没了这间充斥着暖气与茶香的现代房间。
我仿佛又被抛回了那片广袤、寒冷而又无比亲切的黑土地,眼前的光影开始晃动,耳畔也响起了那些早已远去的、嘈杂又鲜活的声音……
一九五八年的春天,来得似乎比往年都早。冻土化开,黑土地呼吸着新中国带来的、不一样的气息。村子里刚刚土改,我们家破天荒分到了几亩属于自己的田地,爹娘脸上那常年冻着的愁苦,也像是被这春风揉开了一道缝。
可我这颗年轻的心,却像被山外吹来的风搅动着,再也落不回这熟悉的田垄。广播匣子里天天响着“建设新东北”、“开发大林区”,那声音带着一股子劈山开路的劲儿。
消息像长翅膀似的钻进山里:北边,更深的林场里,正招工!管吃住,发工资,那“工资”俩字,是沉甸甸的现大洋,砸在心上叮当响。
眼前这刚刚分到手的、弥足珍贵的安宁,不知怎的,竟像一双温暖的草鞋,让我感到一种被束缚的焦躁。那望不到头的长白山余脉,那传说中藏着红松、黑熊和机遇的原始林海,像一首无声的战歌,在我血脉里日夜轰鸣。
村子太小,田地太熟,已经装不下我那被春风鼓荡起来的、快要炸开的胸膛。
我决定了和村子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出去闯荡。
离家的前夜,煤油灯的光晕在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。娘就着那点光,一遍遍地检查我的行囊,把几块掺了麸皮的干粮、两个煮鸡蛋,还有她偷偷塞进去的、用手帕包了又包的几毛钱,死死地压在包袱最底下。她的手有些抖,线脚走得歪歪扭扭。
“山子……”她终于停下针线,抬起头,昏黄的灯光下,她的眼眶红得厉害,却强忍着没让泪掉下来,“外面……要是不好,就、就赶紧回家来,啊?娘……娘给你攒着粮食……”
爹一直蹲在门槛外的阴影里,旱烟一锅接一锅,那点火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,像他此刻的心情。直到娘絮叨完了,他才站起身,走进来,带着一身浓重的烟味。他没看我,只是伸出那双布满老茧、皲裂得像老树皮的手,用力按了按我的肩膀。那力道,沉得让我心头发酸。
“树挪死,人挪活。”他哑着嗓子,就说了这么一句,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,塞进我手里。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旧票子,还带着他胸膛的体温。“别惹事,”他顿了顿,目光终于落在我脸上,那里面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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