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五十一章 (第3/3页)
会在旁边看着你。”
她沉默了一会儿,又道:“你不会知道我有多恨你。”
萧辄浑身一震。
她却没有了再说下去的欲望,或者是要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,便起身往外走,还没踏出牢门,便听萧辄道:“你若恨我,报复我一人也便是了,可你那两个兄弟,却是无辜的,为何不能放过他们?”
墨蓁冷笑道:“世上无辜之人何其多也,我能放过几个?”
“等等。”
她又一次站定脚步。
身后却没了声音,她也不急,慢慢的等着,终于等到他一句:“你将你母亲的骨灰葬在哪里?”又像是怕她拒绝回答般,急急的道:“我知道你这次出去,陛下判决不日就要下来,我也只有这一个条件,你且告诉我,好让我有个方向,在这牢中拜上一拜。我也快要死了,你便是连着一个要求都不肯应我?”
墨蓁只道:“你是要我再往你心口上插上一刀吗?”
萧辄颓然倒地,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。
墨蓁出了天牢,看着外面依旧沉沉的日空,深深的吸了口气,上了马车,看见南承卓一个人又缩在了角落里,哭的却是比原先更惨了。一抬头看见她,整个人都扑了过来,哭着叫着:“姨母!姨母!”
却只是叫她,并不说其他的。
她叹口气,将人搂在怀里,她再不喜欢萧芣,孩子总归是无辜的,她坐下来,将他抱在怀里,不住的拍着他后背,她不会安慰人,能做的也只有这些,南承卓却在她的安抚下慢慢的安静下来,也不哭出声了,只是慢慢的流着眼泪,一抽一泣的问道:“姨母,娘亲会死吗?”
她并不答。
将人送回重徵园,她没有进去,只让织锦将南承卓送进去,南乔慕出来接人,看见他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,心疼的将他搂在怀里,织锦也没说什么,转身就走了。
当夜墨蓁做了个噩梦,梦中依旧是那一场大火,依旧是那大火中美丽绝伦的女子,依旧是那女子高高举起的手中攥着的一柄匕首,她亲眼看着那女子又哭又笑疯疯癫癫的将匕首刺进心口中,一刀又一刀。
她觉得那匕首仿若也刺在了她心口里。
直到那女子慢慢倒下,任火舌烧到她身上,将她全身笼罩,她方才大汗淋漓的醒过来。
南乔渊听闻动静,也醒了过来,见她坐在床上满头大汗,惊魂未定的模样,忙将她搂在怀里,将她额头上的冷汗擦干净,细细安抚:“怎么了?”
墨蓁出神的看着前方,那目光幽深阔远,仿若透过那时空看向那遥远的不知名的地方,她慢慢的道:“母亲死了之后,我收集她的骨灰,要将她待会郴州去安葬,我知道母亲平生最大的憾事,便是与外公闹僵,至死没有得到原谅。我要走的时候,萧辄拦住我,哀求我将母亲的骨灰留给他。我那个时候看着他,恨不得他死了。”
“于是我给了他一刀。”
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的情景,萧辄跪在她面前,一柄匕首刺在他心口,柄端在她手中。她手里握着的那柄匕首,她记得是萧辄送给她的,是萧辄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,她很欢喜,然而那时,她却将那柄匕首送进了他的胸膛。
“你是要我再往你心口上插上一刀吗?”出牢房的时候,她这样问。
南乔渊搂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。
“我那时并不想只刺那一刀,母亲刺了自己多少下,我都想一下不少的还给他。可那时候我看着他身上留下来的血,很快意,却又很害怕,我几乎是落荒而逃。”
南乔渊想起那时候,萧辄夫人死了,他大病一场,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月有余,别人只当他心伤难抑,竟是被墨蓁一刀给害的?
他拍着她的背低低的道:“都过去了,都过去了。”
“是啊,都过去了。”她似哭似笑的,“我也以为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,萧辄该是死定了,事情真的要过去了。可是我今天见他,却发现根本没有。我比以前更难受,更看不开,更……恨他了。”
“我不仅恨透了他,恨透了我自己,也恨透我了我母亲,我恨她那时候点了我的穴,将那样残忍的一幕活生生的在我面前上演,由此成就我一生噩梦,在地狱里永不能翻身。我今天见到萧辄的时候甚至控制不住的在想,事情都已经过去了,我记着又做什么?我报复了他们,逼他们至死地,难道母亲就能够活过来?不能,那不过是让我更痛苦罢了。”
“可我忘不了,那样一幕每一天都在我梦里出现,每出现一次,恨意就加重一分,我知道母亲不愿我回来这里,可这恨意却促使我两次违背了她的意愿。我今天出现那样的想法,自觉罪不可恕,想必母亲泉下有知,也是要怪我的。”
“不会。”南乔渊轻声道:“她是你母亲,只想你过得好,怎会怨你?阿蓁,你母亲再怨恨萧辄,但也决不会愿意她的女儿和父亲反目成仇,落得如今这样不死不休的境地。懂吗?”
她却闭上了眼睛,摇了摇头,没有再说话,之后却再也睡不着,南乔渊陪着她,直至天蒙蒙亮了,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。
之后判决果然下来,谋反叛国,乃是诛九族的大罪,旨意上写的清清楚楚,明明白白,是要处斩的。行刑期排的很是靠后。
旨意下来没多久,牢中就传来一个消息,说是萧芣自墨蓁走后就大病一场,不过几天竟已恶化至药石罔效的地步,还求人给她递了消息,说是自知命不久矣,想见南乔慕一面。
墨蓁没有拒绝,派人去给南乔慕递了个话儿,据说第一天开始没有动静,第二天也是如此,第三天终于给她回了话儿,答应去见她一面。
她命人张罗着,将萧芣移到一个比较敞亮干净的牢房里,南乔慕去了,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,只知道南乔慕出来的时候,萧芣的死讯也传了出来。
墨蓁听到的时候,有点怅然若失。
没过两日,南承卓便被送到了她这里,南乔慕没有来,只让人带了话儿,说这是萧芣的意愿,亦是他自己的意愿。他不愿让亲子后半生都葬送在一个叫做重徵园的地方,他希望墨蓁可以好生抚养他。
墨蓁没反对,南承卓却是不愿,他死了母亲,正是伤心时候,更加不愿离开父亲,墨蓁边安抚他说:“你若是想见你父亲,空闲时候我便带你去看,可你这般哭哭闹闹的,你父亲见了也不会欢喜。”
南承卓便不再哭闹,墨蓁将他和墨小天安排在一块儿,也好做个伴。后来她将萧芣的尸首接了出来,寻了个地方给葬了,非是她所愿,而是看在南承卓的面子上。葬下的那一天,她带他去看了,南承卓跪在她母亲的坟头前,无声的流着泪。
然后他转过头,看着她道:“我跟你去接母亲的时候,外婆说是你害死了我母亲,是还是不是?你不仅害死了我母亲,还想将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们也给害死,是还是不是?”
墨蓁低下头看着他,目光平静,没有说话。南承卓在她这样的平静下,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,然后转过头,对着萧芣坟头磕了三个响头,跟着她一起走了。
她在府中连着消沉了两日,直到大表公子终于受不了这凡尘俗世,决心带着人回去,特此来向墨蓁告别,墨蓁看着他们半晌,始终没有说话。
“我不管你应还是不应,我们两个总归是要走的。”
墨大姑娘却窘着脸挣脱他的手:“我也没说要跟你一起回去。”却是挣不开,只能被他一直抓着。
墨蓁回过神来,笑道:“我也未阻拦你们两个,回去也是好的。说不定,等这桩事一了,我也要回去的。”
南乔渊目光一动,看向她,她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,没有回应。大表公子对她道:“临走之前,我且有话跟你说。”
墨蓁点点头,随他一起出去了,到了园中,大表公子看着她,叹了口气,道:“阿蓁,你当初执意要回来,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当初大仇未报,心中恨意不消。这是你一桩心事,所以我未拦你,老爷子也知你心思,是以你离开之后,他也未派人来抓你。我现在且问你一句,如今你大仇将报,你父亲他在牢中,命不久矣,你心里可好受?可畅快淋漓?可将那些往事放下?可一身轻松惬意?”
她沉默不语。
“你没有。”墨玉和接着道,“不管你再不愿承认,他总归是你父亲,名义上断了,血脉上还牵连着,你恨极了一切跟他有关的东西,岂不是连你自己都要恨上?你要毁了他,是不是要将自己也给毁了?你此刻心境不消我来说,你知道是什么滋味,就像是当初你眼睁睁的看着姑姑死在你面前一样,难道你真的要将你父亲也给送上断头台?到那时候,你得来的怕不是解脱,反而是更加深重的沉沦罪孽。”
墨蓁还是不语。
“你这样不止是在报复他们,也是在报复你自己,你将他们给毁了,也是将自己给毁了,姑姑若泉下有知,也必定不愿看见你如此,不愿看见你犯下那弑父的罪行。阿蓁,祖父都不愿计较这事了,你如何不能放下?”
你如何不能放下?
墨玉和走后,墨蓁将这句话在心底反复研磨,磨出一阵又一阵的苦涩来。然后冷冷一笑,事情若真的能够那么容易放下,她又何必这么多年都不得解脱?
就像是她说过的那样,没有人有资格得到救赎,没有人有资格从地狱中得到解脱,她一样,萧辄也一样。
她自己甘愿在仇海里沉沦,不愿得救,那萧辄也必须陪她一起,永无救赎。
然后有一天,乃是行刑前夕,她突然收到了从墨门里快马加鞭送来的东西,她打开一看,一颗心忍不住又起波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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嘎嘎嘎嘎,朕终于又万更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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